闵骆

没有人能阻挡我要走的路。

景三即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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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没人,说个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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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吹来的风凉透到骨子里,好在南城这个季节没有雨,外头是暖色调的光,我靠在窗户上给敖子逸发消息,说着不好意思可能还要再等我一会。


掐好时间出门,没有想过今天会赶上堵车,开了半个小时竟然还没有到目的地。我和敖子逸约好的时间是三点,我不耐的抬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快要三点过半,我不停的和他说着抱歉,他倒是好脾气的说着没有关系,别太着急。


车驶过熟悉的大桥,海面上波光粼粼,刺得人睁不开眼睛,我盘算着时间,大概还有两三分钟的车程,真是煎熬的要命。


我算半个摄影师,除了上课时间,闲暇时会接一些工作单子,也会选择性的进行一些免费拍摄,前提是对方是帅哥或者美女;有一天我半睡半醒时,一个好朋友给我发了一个异性照片,照片上的男孩子五官长得恰到好处,最要命的是,他有着一双极度蛊惑人心的眼睛,朋友问我有没有拍摄的兴趣。


送上门来的帅哥,谁不拍谁就是傻瓜,因此朋友就帮我要了微信,转手就推给了我。


约好的地点有许多人,可我第一眼就认出了他,于是我向他走过去。高高瘦瘦的男孩子穿着白色衬衫,站在人海当中,挺拔的像一棵树,格外的与众不同。看见我时他朝我挥了挥手,笑意荡在唇角,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突然一动。我见过不少好看的男孩,见过不少笑起来更加蛊惑人心的面孔,我自诩不近美色,却被他的笑容所蛊惑;我也笑着走到他面前,对他说,“你好,我是你的摄影师,叫我唐齐就好。”


于是我和他边说话边朝着沙滩走过去。


我没有预设见到他的场面,害怕照片和本人差距过大太过失望,却没有预想过本人比照片好看上一大截。他比我高出二十公分,说话的时候会稍微低下头来,这时睫毛就会垂下,在他的下眼睑处落下阴影;他时不时笑着,嘴角呈现上扬的弧度,我在日复一日无聊生活里的枯萎细胞在此刻好像都鲜活过来,不过是因为他在我面前笑的生动而又鲜活。


“敖子逸你哪里的?”


“重庆的。”他反问我,“学姐呢?”


“南城的。”


“所以学姐是本地人啊?”敖子逸笑眯眯的看着我,又补上一句,“那看来学姐应该知道很多好吃的地方啦,在我们重庆,很多有名的馆子虽然味道不错,不过很多路边摊或者街头巷尾的地方藏着更多好吃的,下次你有空来我可以给你当导游。”


我的思绪飘到了未来的某一天,脑海中勾勒着他描述的重庆这座城市的样子。多山、在一些特定的季节烟雾缭绕,人步行在青石板上;夏天时地板火辣火辣的,只敢在四五点后出门散步,空气却还是灼人的;天气舒爽的日子永远只有那么几天,可以在外头尽兴的疯玩,很快冬天就漫不经心的到来了。可以穿过楼层的轻轨是真的,可以站在自己家的楼顶俯瞰城市也是真的,在他的描述里这座城市显得鲜活又真实。这种冒着气的人间烟火味和南城完全不同,南城坐落在海边,四面环海,见不到什么山,夏天的热会在四五点后开始消散,步行在海边显得神清气爽,冬日里也可以沐浴在阳光下,风吹来的时候,树叶沙沙作响,我不知道是什么吸引他大老远的跑到这座城市来。


许是没有什么原因,就像是我说我要走,最后还是被这座城市留下。


他比我想象中健谈很多,随时随地都可以蹦出一些俏皮的话来,和他在一起时不需要费力找话题,所有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和我聊平日里的消遣,行走过的城市,我听得津津有味。


拍摄还算顺利,起初由于他面对镜头尴尬,动作显得有些僵硬。我抱着相机费力的想要逗笑他,他原本憋着,最后却忍不住笑着,用手挡着我的镜头,说着让他缓缓。他告诉我他是第一次拍摄,拘谨是难免的,但人与镜头需要互动性,我趁着两个人休息的空档和他讨论着我想要拍摄的状态以及他应该如何在镜头前更好的进行自我呈现,说好之后我们继续开始拍摄。


太阳落的早,四点多太阳悬在空中,好像在为之后的落山蓄势待发。我让他赤脚在沙滩上朝着我奔跑过来,在我的画面中定格出一张又一张他朝我跑过来的开朗的样子,他抓着一把沙土,装出给我看的样子,又把沙土扬起来,陆续又拍了一会儿,在太阳落山前我决定收工。从包里取出毛巾给坐在石头上的男孩时,才注意到敖子逸的双脚已经冻的发红,他不在意的朝我扬了扬手,表示这不是什么大事。


接着问我要不要去喝奶茶,他知道这附近有一家很好喝的,我点点头。


“再坐会。”正当我收好背包准备走的时候,敖子逸突然一把拽住我的衣角对我说的,我回头看他,他的眼睛温柔的注视着我,我听见他说,“太阳快落下了。”


海边的日落与山里的一定不同,不知道是哪一种会更浪漫。我抱着书包在敖子逸的旁边坐下,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太阳此刻是一个圆圆的小火球,半个天的晚霞呈现出红橙色的颜色变化,一同落在海面上,随着波纹荡漾着;很快,太阳一点点的落下去,云朵的光也一点点的收束起来,原本充盈天空的颜色随着时间慢慢的消失,直到太阳落下去,仅剩的一小片云朵仍旧带着颜色慢慢的向前挪动着,很快的,所有的颜色都消失。海面平静,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敖子逸提起自己丢在旁边的外套站起来,不知道是在对谁说,“太阳落下海面需要的时间还没有五分钟,可是很多人连这五分钟都没有。”


见我没动,他朝我伸手,一把将我拉起来,又变成没心没肺的那副样子,“走,请学姐喝奶茶去。”


他好像并没有那么开心,会倒数日落的男孩子,应该是孤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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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在假期时才把照片给他的,自从那天两个人一起喝完奶茶之后我就没有再找他聊过天,也没有再见过他,两个人保持着君子之交的朋友圈点赞关系,多数时候是我发,他给我默默的点上一个赞。


期末考试加上许多事,前段日子一直连轴转的忙着,他倒也没有问过一句,没有修完照片我也寻不到同他聊天的借口,于是就一直拖一直拖,拖到了假期的末尾。收到照片时敖子逸显然有些惊喜,一个劲的给我发了好几个感叹号,他对我表示了由衷的感谢之后,我将他的照片晒到了我的朋友圈里,不出我所料,觊觎美色者大有人在。大概在我发布半小时后,敖子逸发了照片并且圈了我,我点了个赞后就退出了朋友圈,自那日之后我又没有再找他聊过天。


没有什么具体的原因,或许是因为那句生疏的学姐,不是别的什么,朋友都不是,只是学姐而已。


不过是一个见过一面的人,要忘记有什么困难的,只要时间足够久,我就会忘了他的样子,混淆他的声音,他迟早会被我丢人人群里,变成不显眼的那些个甲乙丙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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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想过我还会见到敖子逸,更想不到会是在这样的场景下见到敖子逸。


这一两年土味视频层出不穷,我一直规避着这些软件,避免自己有一天会被土味化,可我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我怎么都想不到我会在酒吧和敖子逸大眼瞪小眼,就是因为他们那桌兄弟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的敖子逸找后面穿着学生制服的女生battle摇花手,很不幸的,那个女生就是我。


我想不明白男生的恶趣味,就和男生想不明白女生生气都是因为什么一样。


酒吧里的灯光昏暗,我撑着下巴抬头看着站在我跟前有些无措的敖子逸。他今天显然特地打扮过,靠的近了,都可以闻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水味。他穿的薄外套,黑色的,里头是一件白色的毛衣,黑色的牛仔裤上几条时髦的裂痕露出他瘦且白净的腿,发型特地做过,从我第一次见他的乖巧发型变成了锡纸烫,倒是有够帅的。我多看了会,才人畜无害的认真的说,“你说的这个,我不会。”


敖子逸摊了摊手,远程求救,“这玩意儿学姐不会,你们能不能就换个人。”


后头的男生炸了锅,听说是熟人更是起哄,坚决要敖子逸教会我。于是他无奈的撇撇嘴,像是没有办法似的,双手合十着对我说,“学姐帮帮忙,改天请你吃饭。”


于是,摇花手在线教学。由于敖子逸的动作过于出众,甚至引来了服务员的模仿和争相学习。


我不知道应该对他到底秉持什么样的一个印象。许多年前我一定视酒吧为洪水猛兽,可一直说不的我此刻也出现在了这个场所,我怎么想他或许他就会怎么想我,我仔细注意他的神色,却看不出有什么区别,他好像纯粹的只当这里是一个玩乐的地方,教我动作的时候也保持着绅士的距离,不厌其烦的对我做示范。结束这场闹剧之后敖子逸就被他们桌上的男孩子拉了回去继续他们的酒局,接下来倒是没有叨扰过我。我们喝的差不多的时候就准备走了,背好包等着去洗手的朋友时,敖子逸朝我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


他嘴角上扬,笑的人畜无害,他说,“学姐你今天真好看。”


我所有对这个少年的情感,就在这一瞬间死灰复燃,万物皆背景,我只能看到他对我笑的灿烂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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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子逸说约我吃饭是来真的,只是他约我吃饭的中午我恰好已经提前有了约会,不得已之下我只能放了敖子逸鸽子。


但我在和马嘉祺吃饭时,恰好被敖子逸撞了正着,他的位置离得近,吃饭时敖子逸时不时回头看着我,露出一副幽怨的样子,我和他四目相对时,马上心虚的低下头去。


四月已经回暖,但勉强还算是吃火锅的季节。这家火锅店是前段时间敖子逸和我提过的,重庆的火锅吃多了,他对火锅挑剔异常,在认真探店后他进行了对比,告诉我这家店是南城最好吃的火锅,本打算带我去吃,结果却在我放鸽子以后看我和其他男生去吃了,我试着脑补了一下他放我鸽子和女生吃饭的画面,这顿饭我几乎都快要吃不下去。


和我吃饭的是工作时认识的一位学长,大家都叫他马嘉祺。马嘉祺在一家画廊做策划,也做编辑,几个月前他看了我的摄影作品,对我的人像和风景非常感兴趣,想要把这些作品出版成册,那时我就签订了协议,在之后的日子里不断的继续着我的创作,这次过来他是为了和我敲定具体的作品以及定好摄影展的主题和时间。这是马嘉祺定的时间和饭店,在和我约定了之后敖子逸的消息才姗姗来迟,因此我选择和马嘉祺吃饭。这件事对我而言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未来是未来,少年是少年,我以为自己拎得清,不过是因为敖子逸不在我面前罢了。


我坐如针毡,后悔的肠子都快青了。


吃完之后马嘉祺就走了,走之前和我说到时候印刷好了书稿会提前让我看看,我回答了好之后,目送他离开。就在这会我看到敖子逸迅速的朝我所在的方向走过来,坐在刚刚马嘉祺所在的位置上。


我每一次见他,每次都会被他的五官所暴击,每次都会忍不住的感慨造物者的偏爱。


这张脸哪怕是生气也是好看的,但很快,少年的怒意又消失了,像是找不到立场生气之后消散了一样,我看着他的脸色阴晴不定。很快的,男孩就爽朗的笑开,好像无事发生过,他问我,“学姐,那个人谁啊,学姐男朋友吗?”


我乐了,笑眯眯的反问,“关你什么事啊?”


“无聊。”他丢下这么一句,已经起了身,但很快又坐下。他从旁边取过一双干净的筷子和碗碟,麻利的把桌上还没动过的牛肉下锅,嘴里说着,“点了这么多不吃真是浪费。”


我抬起头看他,看他口嫌体正直的样子,我竟然有一瞬间怀疑他是喜欢我的。


只是这个瞬间极为短暂,都无法拉长到一秒。


我看他吃的狼吞虎咽的样子,禁不住在想刚刚那会他都吃了什么,但看着他吃饭的样子,我觉得自己的食欲也变好了不少;吃归吃,脑海里还在思考着马嘉祺所说的话,摄影展到底要放哪些作品,我的视线落在敖子逸身上,慢慢的有了主意。


每个人都生活着,一天的日子被不同的时间分割的琐碎,不同时间里的我们做着不同的事情,在画面当中呈现出来的光影不同的,不同的衣服也会在照片中呈现不同的质感,或许选择性的记录一天也很不错,比如记录眼前这个人的一天。


和我稍微熟悉起来之后,他整个人的状态在我看来亲切了不少,我看过不少他的表情,都有着情绪感染力,他就是最适合的那个人。


“学弟,有没有兴趣再当一次我的模特?”


“啊?”敖子逸抬头看我,笑的眉眼弯弯的,“好啊。”


我都没有想到他答应的那么干脆,“都不问我时间和地点吗?”


“学姐约我我都有空,都有时间。”他很快收住笑,“不像某个人,我约她吃饭结果她和别人去吃,还被我撞上。”


我恨我没有早一点遇上他。


我跟着笑,“真是我遇到过最好的学弟。”


我恋爱经验的匮乏造成我觉得一个人生活的安全性,因此我甚至不惜划定界限,别人说的话真假难辨,再好听又如何,感情当中的试探最要人命。我和他之间清楚明白,是学姐和学弟的距离,是互相帮助的关系而已,在面对我自己内心声音时,我心口不一,退后一步让我觉得安全。


可这就是我和他最遥远的距离。也是我和他最近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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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摄的时间是我按照自己空余的时间定的,他果然也有空。


我早上五点就和他约着在海滩见面,在拍摄前我问他为什么,他说拍摄要从日出的时候开始,果真就神叨叨的两个人跑到海边找了一块大石头看日出;我们到的时候太阳刚刚升起来,从海面上。天和海一色,太阳跳出海面,一点点的升高,我趁着他不注意,提起我的单反在他的旁边记录着,他一个人沐浴在阳光中,但很快赤着脚跑过来朝我大咧咧的笑着。


倒也不算太有趣的日常。


我拍摄他做饭、拍摄他洗碗、拍摄他一个人吃饭,拍摄他从拎着床单和衣服有条不紊的在外头晒衣服。我拍他在午后阳光正好时躺在躺椅上,在三点之后抱着风筝在外面放风筝。我拍摄他穿衣服,拍摄他搭乘公交,拍摄他一个人坐在公交站发呆。我拍他玩手机,拍他赤脚站在沙滩上,我拍他在海里翻滚,尽兴玩水。我拍摄他的欢乐,也拍摄他的孤独,我从未走近过别人的人生,只是试图窥探,那些我看不到的地方存在太多隐秘,他们吸引我,他走向我。晚上拍摄到八点时,胶卷已经用完,相机的电池也已经一点都不剩,我们两个人躺在租来一天的拍摄场地的草地上,抬起头看天上,孤单单的散落着几颗星。


“你想吃披萨吗?”我问他。


敖子逸点点头,说着好啊,我从我的余光看过去,敖子逸慵懒的躺着,有些难以言喻的好看。


我看过的一本书里说,男孩和女孩之间最好创造超过八小时的时间,超过八个小时就可能有爱情的发生,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多多少少我还是憧憬过的,憧憬过和这个人的可能。


和朋友聊天时总会谁这么帅气谁不喜欢,但在行动上却不曾有过什么动作,一来一回的,生怕自己会被讨厌;说女孩遇到喜欢的人会变得勇敢,其实事实并不是这样。不论是什么样的人,在遇到自己喜欢的人时,第一反应其实是怯懦,我们每个人都清楚的知道自己只会对更好的人心动,在更好的人面前要如何要求对方也对自己心动呢?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


我就像那个看日落的男孩,日落就五分钟,那我就看五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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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好是用来破坏的,为了安慰,所以才会说残缺是一种美。


如果可以圆满,谁会渴望残缺呢,正是因为万事不得圆满,正是因为万事都残缺,所以我们说残缺是美的,说的多了好像自己就信了。


信了邪了。


跟着敖子逸去酒吧的路上我在心里大声咒骂,但我确实举不上来任何一个我现在生气的理由,我没有任何立场,没有任何身份因为对方生气。我是在气自己,我没有因为外界感到生气,我只是气自己,我只是气自己连生气的资格都没有,我坐在敖子逸的旁边一言不发,男孩子低着头,压着声音和我说抱歉。他这时候说话的样子和平日里不同,声音是往下掉的,不知所措的样子。


我又在心里骂,为什么要跟来,凑别人感情的热闹。


他和我说对不起,可他又哪里有错,不过是在前十分钟前女友在酒吧喝醉了哭着吵着要找他而已,他不过也是这段感情的受害者。


十分钟前,和我躺着看星星的敖子逸在接了一通电话之后就变了脸色,我只迷糊着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尖锐的哭声,敖子逸麻利的爬起来,我担心的看着他,他说他前女友在酒吧喝醉了,哭着闹着要找他。


“然后呢?”


“我不太放心,我得去看看。”敖子逸这么说,接着就从门廊那里捡起外套盖在自己身上,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我呆了大概两秒钟,马上穿上鞋,外套都没穿的赶了出去。


鬼使神差的,我说,“我陪你一起去。”


说去的人是我,兴致不高的也是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我只是想去看一看,没有太多别的原因,我想看一眼他曾经喜欢过的女孩子是什么样的,我想知道他奋不顾身的人会是什么模样。我自嘲了一声,笑着宽慰他,“别担心,很快就到了。”


他沉闷的点了点头,下了车后就直接打电话给朋友询问她所在的方向,也就在这个时候我接到了外卖的电话。


我点的披萨,是敖子逸喜欢的口味,榴莲味道的,也是我喜欢的。


“您就挂在门口,我现在在外头一会会拿的。”


于是我挂了电话,跟着敖子逸跑了进去。


有个长头发的女孩子靠在敖子逸的身上抱着敖子逸哭,这是我看到的画面;我走上前去看到敖子逸好言好语的哄着她,温柔极了。这是对我来说非常陌生的敖子逸,他扶着那个女孩子安慰着,任由那个女孩哭着闹着,一遍遍的说着没关系。敖子逸注意到了我,给他旁边的男生使了个眼色,我听到他说,“你帮我送唐齐回去。”


我怎么也没有想过是在这样的场景下听见他叫我的名字。在我的印象里他只会叫我学姐,偶尔路上遇到我的时候叫我学姐,和我聊天的时候时不时丢两句好的学姐,私底下相处的时候也是一口一个学姐的叫着。


我没有想过他叫我名字是这样一种声音,是这样的温柔语调。


令人动容的。令人沉迷的。要我怎么办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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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男孩要送我走的时候被我拦住了,我站在马路边准备伸手打车,男孩子看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什么事吗,学弟?”我问他。


看他的样子应该和敖子逸极为熟悉,不然敖子逸也不会把我托付给他,让他带我回去;男孩子的个子要小一些,大概一米七五往上一点,瘦的很,说话的时候温温柔柔的,总有一种欲拒还迎的样子,眼睛在夜色中呈现出湿漉漉的状态,干净的像森林里的白兔。


“学姐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他问我,露出一副看透了一切的样子。


我放下手来,认真的看着跟前这个人,我不知道他想和我说什么,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很想继续听下去,我所看到的已经足够了。我的心情就像是过山车一样,若是说一个小时之前我还对和敖子逸抱有期待的话,现在这种心情已经锐减为零,我看见他对别的女孩嘘寒问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的眼睛不会骗我。


他没有说话,我回头准备继续招手拦车。


“他前女友甩了他,和隔壁班比敖子逸略高一些的富二代在一起了,今天刚被那个富二代甩了。”他说,“敖子逸之前很喜欢她,两个人在一起大概一年半,女孩子把他甩了和别人好上了,是半年前的事情了。”


我放下手来。


我喜欢听八卦,换做平时我这种时候肯定要回头问上一句,接下来呢,然后呢,但我此刻却不知道应该如何询问下去;我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可能是后悔了吧。”他说,“最开始的时候敖子逸还常常去求她复合,她说了很多话做了很多事伤敖子逸的心,把敖子逸说的一文不值,他本来滴酒不沾,是在那段时间才开始喝酒的。”


“还有学姐,你真的不用我送吗?”


我摇了摇头。


“学弟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我注意到他欲言又止,索性停下来好脾气的发问。


他仔细的斟酌了一下用词,微微笑了一下,“我觉得敖子逸喜欢上你了,只是他自己还没有感觉出来。”


我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在这种时候听见这句话,是真的怎么都笑不起来;看上去好像圆满了我的奢望,可刚刚发生过的一切又一遍遍的在我脑海轰炸,让我无论如何都对这句话信任不起来。


我伸手打到了车,一个人孤单单的回到了民宿里,我从门口取过外卖,走到草地上,我拆开外卖的袋子,取出一片披萨,一边吃一边看着月亮。


我在这个夜晚读懂了孤单,也读懂了心碎。


这是爱上一个人才会读懂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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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起,敖子逸好像就消失在了我的生命中。好在我的生活连轴转着,我忙碌到没有任何时间去想起他,去想念他,只是那些思念会在我未能察觉的那些瞬间里,淹没我。


我曾经对男女之情最为嗤之以鼻,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落了俗套,心碎是真的,想念也从来不会骗人。我会在一些睡不着的夜晚想起他,翻自己的朋友圈看哪条他点赞了,哪条他没有点赞。


他的朋友圈来来去去就那几条,最近更新的还是我给他拍的照片,我随手翻了翻又颇觉得无趣。


我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也不知道应该问些什么,生活中的琐碎已经抹掉了我对他人的热情,他曾经昙花一现,我无比真实的贴近过;不过是回到了最开始,我有什么好不甘心或者不开心的,可我越是如此安慰自己我越是一点点的陷入进去,我睡得越来越晚,夜晚将我的梦延长,他总会时不时的出现在我的梦里,无比真实,无比清晰;可因为是梦,总会醒来。


展览是在六月初,书本的初稿已经定好。这段时间我陆陆续续和马嘉祺见了几次面,我把拍摄的敖子逸的照片给他过目,两个人调整着各种布展的细节,关于照片位置的摆放,整体设计的空间感,什么样的氛围更加合适,我与他讨论了一遍又一遍,可我却总感觉少了一点什么,最后说清楚我的想法之后交给马嘉祺负责,这方面专业人士比我有经验的多,很快就到了布展的日子。


负责布展的都是画廊的工作人员,我说明来意之后,协同他们一起布展。布展比我想象中的要累许多,需要一丝不苟的规定摆放的位置之外,遇到不恰当的地方还需要一遍遍的做着视觉调整,这些琐碎的事情忙起来真的非常辛苦,连轴转的一个上午之后我累到躺在凳子上睡着,半梦半醒中我感觉有人给我披了一件外套,我理所当然的以为是马嘉祺,继续安安稳稳的睡着,醒来之后才发现这件外套颇有点眼熟。


敖子逸的。


可我并没有见着人,掏出手机翻开朋友圈,新发的一条朋友圈里果然多了敖子逸的点赞;我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或许他比我想象中的在乎我那么一点点;我没有继续想下去,很快就投入到布展的工作当中去。


是在第二天的晚上十点左右才布展结束,我伸了伸懒腰对着大家说辛苦了,拉着大家坐下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吃完之后已经快要十二点;人一个个的离开,只剩下我和马嘉祺打扫着会展,快要收拾完时,我又跑去看了一眼展览,我最喜欢的那张照片挂在正中央,是敖子逸站在远处一个人孤零零看日落的样子,我是在这时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笼罩在他身上的是什么,是爱而不得的落寞,那是他爱别人的落寞。


而距离这张照片的拍摄时间已经过去了小半年。


视线落在一张较小的照片上时,敖子逸朝我跑来对我灿烂的笑着,那是最后一次拍摄时发生的事情,他看着我时,眼睛发亮,唇角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我站在这些照片面前,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我错过了什么,我意识到他朋友说的话应该是对的,他看向我的眼神,和我看向他的眼神,并无二致。


我看着你,像是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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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书辗转到了敖子逸的手里,里头还有一张摄影展的门票;有段时间没联系,对着他的窗口敲敲打打我都不知应该说些什么话,只觉得说什么都落了俗套。


我也没有等来他的回话。


闷一些的人谈起恋爱都比其他人要麻烦,一直在揣测和试探。在故事里我最喜欢那些直球的恋爱,有一说一,争吵都无法隔夜,可我性格已然养成,做到这种地步已经是我的最勇敢。在我兴致恹恹关闭窗口之后,我才收到了敖子逸的消息。


一条接着一条,我差点看不过来。


“你喜欢什么花学姐?”


“百合喜欢吗?”


“玫瑰喜欢吗?”


“白色的还是红色的?还是黄色的?”


“向日葵喜欢吗?”


“桔梗喜欢吗?”


“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我收到书以后就去花店自己给你包了一束花。”


“第一次包,可能没有平时你看到的那么好看。”


“还有上次她找我之后我真的和她说清楚了!”


“可你都没有找我了。”


“你朋友圈我都翻遍了,我都记住你脖子有一颗痣,记得你喜欢喝抹茶味的奶茶,记得你喜欢吃西瓜和芒果,记得你喜欢看喜剧片,真的我有在认真的了解你的!”


“我收藏了好多你可能喜欢的店铺,想带你去,我都没有来得及告诉你。”


我抱着手机笑,我反问,“然后呢?”


“还有,最后我想问一个问题。”


“我喜欢你,所以唐齐,你喜欢我吗?”


于是我收起所有对他过去的困惑,坚定的思考着我与他之间的未来,像是契约似的,认真的在窗口中回答。


“我也喜欢你。”


到了某个阶段以后我们吝啬情感,讨厌情感,害怕自己有一天会被情感绑架,可当有个人愿意陪我看日出日落的时候,我突然间意识到,未来人生里或许我会遇见别人,但我大概只想把我的爱分给你了。


因为我确信,你会爱我,在我在的每个瞬间里。你会一直爱我,在无数个瞬间里,这些瞬间会连成一条线,慢慢的酿成无数个无数个年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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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男孩子惊艳我的年岁,被我用相机一张张的定格日常岁月。他曾经在我的摄影展盛装出席,捧着一束花走向我;而在未来的数十年,他会牵着我的手,一直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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